“搖啊搖,搖到外婆橋, 外婆叫我好寶寶。糖一包,果一包。”
記憶裡沒有外婆,也鮮有糖果。平時吃的糖就那麼幾種。小兒酥的餡兒是用芝麻和白糖混合的,外邊有魚銀白與灰條紋。另外一種是高粱飴,糖紙裡面還有一層米紙, 咬開裡面是透明的。 除了甜,也沒有什麼別的味道。
有一次去火車站接回國的父親,同去接人的叔叔給我們這些孩子每人發了幾塊糖。我看著那幾塊用錫紙包裝的糖,金燦燦地亮的刺眼,仿佛是捧著個小太陽。頭一次看到糖可以漂亮成那樣,震的我暈頭暈腦,這跟我習慣的烏仄油膩的蠟紙真有天壤之別。
后來條件邊好了, 過年的時候還可以吃到關東糖。一塊赭黃的糖塞進嘴裡,就是牙齒與黏糖之間的起程咬合,牙常常給死死地粘在一起,然后奮力拔開,幾乎把牙黏掉。之后又毫不猶豫的把牙齒扎進去,樂此不彼。長大了明白關東糖是獻給灶王爺的,糊住他的嘴不讓他給老天爺說壞話。
到了八十年代上寄宿學校,母親每周日下午一項不可缺少的任務是發糖。她把我們一周吃的糖一次性發光,每人面前堆了個小山。糖的種類也丰富起来。有話梅硬糖,含在嘴裡仿佛是梅子的結晶,酸的直瞇眼; 還有不同味道的小方塊軟糖 ,由不同顏色的蠟紙包裝。 我常常當時就把大部分糖果塞進嘴裡,然后在學校最沒油水的日子閉著眼回味每塊糖的味道, 后悔當初沒有意志力。但想歸想,等到星期天,依舊是由著性子,大快朵頤,過把癮再說。
后來出國了,各式各樣來自世界各地的糖果更是讓人眼花繚亂。但奇怪的是我對糖果的興趣反而沒了,不知道是因為物以稀為貴還是對健康更加重視,糖很少吃了,唯一吃的是巧克力,還必須是黑巧克力。每次回國,箱子裡塞的滿滿的瑞士巧克力,可以送給親朋好友。遇到鬼節,可以買大袋小包裝的糖果,可以給看門的,送牛奶的,裡裡外外都打點到。
因為我喜歡出外旅游,也帶些糖果送給異域的小朋友們。 碰見可愛的孩子,給一兩顆糖,看著他們心花怒放的笑臉,真是比自己吃了還高興。記得在烏茲別克哈布拉的居民區閑逛,一個甜美的疏著羊角辮的女孩跑過來要“bonbon”。我一摸兜兒,沒有硬糖,就有一塊飛機上發的巧克力,順手給她。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掰成三塊,第一塊給了一個最小的男孩,把另一份給了一個稍小的孩子,最后的給她自己。多可愛的孩子!感動之余給他們三個照了張相。
除了回國,父母也常來看我們。母親每次來加拿大,都問我們要什麼東西。這邊什麼都有,也不願她這麼大把年紀費神。但我知道即使我們什麼都不說,她依舊會帶成箱的糖果,果丹皮,應子, 核桃糕,話梅肉,酸棗糕。。。然后給我們每人幾大包, 就像從前住校分糖一樣。不同的是我現在不會一下子干掉,而是慢慢品,品家鄉的味道,品母親的慈愛,品時間的流逝和什麼是天荒地老。